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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Tide Of Darkness)》完成版
日期:2004-09-03  作者:永不绝望  来自:  点击: 17797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高大的金甲武士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便消失在走廊深处,布瑞娜和奎迪因它的觉醒而尾随了上去。

  走廊很宽敞,高大的甚至连给他们领路的巨武士在走廊中都挨不到顶。地板是沥青色的,光华明净,镶嵌着由
古怪花纹和诡异符号组成的图案。燃烧的大火炬照到地面,均匀的分布在地板上;使他们脚下朝上散发出呈红色的
光彩,让一切笼罩在阴森中。奎迪不是很确定,不过地板本身有一种隐约的颤抖,像是在一种神秘力量下脉动着。
他跟布瑞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看来也不确定,只是催促跟上那个巨武士。

  走廊两边,每个燃烧的火炬之间都有一棵小树,株株各具特色。有的瘦小却枝繁叶茂,有的高大粗壮却是光秃
秃的;有些叶子上放着松油烛,有些则空着。他们行进的时候,奎迪注意到周围的一个现象:一部分树已经死了,
耷拉着被一对干枯的叶子裹着。活着的那些,则是对比悬殊,被照料得无比精细。

  巨人的脚步沉重有律,脊梁挺得笔直。它的动作令人费解地缓慢,然而步子大得奎迪和布瑞娜必须快跑才跟得
上。

  走廊略微向右偏,不过似乎要好远才能深入到建筑内部。他们走的时候,奎迪费尽心机去估计整体的构造,想
知道它是如外表所现,还是可能建筑里面比外面要大。

  这时,走廊毫无征兆地向左一拐,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金巨人站在入口,面向奎迪,以便让他们过去。它
一站定就不动了,直直地着前方。

  里面的大厅呈椭圆形,墙壁不是竖直的,而是在上面拱成一个大圆顶,中间有个天窗。令奎迪惊讶不已的是,
那儿不是印记城遥远的灯火在闪烁,而是一张跟他家乡的月亮几无二致硕大银盘,正被闪烁的星光环绕着。

  房间中央后一座喷泉,正处于敞开的天窗下面。银色的月光射进翠绿色的深水中,通过反复的折射,在这个房
间绘出阵阵古怪的波浪来。

  屋子里随意地放置着参差不齐的石柱,有的仅高出地面数尺,有的几乎要擦到天花板,不过除了空气什么也没
撑到。

  他们所面对的方向,是一列大理石台阶,通往一座小小的凸起平台。阶梯上遍布某种巨型生物厚实柔软的皮,
是奎迪家乡的长颈鹿那种颜色,不过花纹不同。在台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白袍的男人。

  不,不是男人,奎迪改变了想法。一个有男性特征的生物。

  一眼望去,他长得像个人类,然而虽说他在房间的那一边坐着,奎迪仍然可以说,他比正常人高得多。他长得
精瘦结实,皮肤带银色的金属般花纹。他的头部引人注目,不过拉得有点长,眼睛白得像白化病人,散射渗人的光
芒。

  他若有所思地用一根手指抵住下巴坐着,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过来,”他终于说。

  他的声音回荡却不空洞,清晰而不嘈杂,低沉的让奎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在这股声音中根根竖起。这人舌头
的颤动仿佛引起了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共鸣,房间的各处同时散发出声音来。

  布瑞娜舔舔嘴唇,忐忑不安地看了奎迪一眼。

  奎迪完全走了进去,然后站住了。长袍男子在他对面,其间的池子中并没有明显的过道。

  长袍男子掌心向上,一手轻抬。突然间传来一阵水涌声。一条石道从池子底部升了上来,水流从它表面泻下。
它升到与水面相齐后便停住了,形成了一条贯穿的窄道。

  “过来,”那男子重复道。

  奎迪大着胆子走上过道,发现其虽湿却并不滑。

  长袍男子等待着,直到奎迪踏上长颈鹿颜色皮所包裹的阶梯底层。“你是谁,到我的住处来乞求帮助?”

  奎迪作了个深呼吸。“我是奎迪--”

  “你是奎迪·泰勒瓦尔,”长袍男子打断他说,“你的同伴是达斯的布瑞娜。你的追寻是什么?”

  奎迪窘迫地瞥了一眼布瑞娜。她耸了耸肩。

  “我?我们--”

  长袍男子再次打断他。“你寻找雕像,奉命拿回它。但是为了得到它,你需要阿米萨手镯,这使你来找我。”


  “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我看见很多东西,”长袍男子说,“干预了所有的事情。”

  奎迪有些不解了。如果这个长袍男子已经知道了,干吗还要问呢?他鼓起勇气开口了。“那么要是你知道了我
们要找什么,你会怎么说?你会帮我们吗?”

  长袍男子没有马上回答。他坐着,像块石头一样。寂静被打破了。“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为你的利益做事。”


  布瑞娜第一次开口了。“我想你说了你干预了所有的事,”她指出。“你怎么会不对它做什么?”她从奎迪肩
上说道,他几乎被她的声音了一跳。他意识到她是从桥上跟过来的。

  “时间守护者介入了所有的事,无论他行动与否。在我的一生中,我接见过神力,杀死过凡人,欺骗过恶魔王
子,讽刺过真神。甚至更重要的事件我都袖手旁观。抉择导致后果。”他把未盲的双眼转向奎迪。“你在追寻中拥
有强大的敌人,圣武士。我为何要因你而惹麻烦?我为何要放弃手镯?”

  “你说你曾经讽刺过真神,”奎迪反驳说。“我的敌人更加强大到连你都害怕他们吗?”

  “我谁都不怕,”长袍男子回答,“无论是代理者还是神力本身,甚至是女士自己。”他指了指站在他们身后
一动不动的金巨人。“我在这个地方很安全,被我的宠物和玩具所环绕。我有仇敌,很多仇敌。我还没蠢到无缘无
故讨一个新的来。”

  奎迪上前一步,踏上动物皮的边缘。“我们不是来寻求施舍的。”他举起背包。“我们有钱币和贵重物品。也
许我们可以达成某种共识。”

  “时间守护者不需要金子,”长袍人回答。“你们会有什么可交易的?”

  “我们有其他的贵重物品。”

  长袍人点点头。“如你所说。”他朝地毯打个手势。“展示出你的货物,我们来看看。”

*************

  塔普围着收藏馆慢慢地转悠,一步一停以便严密地检查墙壁。到处都一样:精致的大理石镶嵌着蓝色的条纹,
光滑如镜,勾画出了建筑物的弧线。没有可供拉抓的装置,没有破洞或者裂缝,更糟糕的是,整栋建筑连一个可供
攀爬的窗口都没有。

  房子上方瘦高的塔尖高高耸起,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但是下面底座的墙壁一无所有。

  游荡的途中,他发现了一个可能的入口。

  建筑的主体部分滑不溜手,差不多有二十尺高。不过他注意到塔身的最低处与底座屋檐相接的位置有一个窗口


  对塔普来说,从这个角度看,基座顶端边缘建得太高了,不过看起来那上面可能有窗门。

  塔普审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工具,怎么爬上二十尺高的房子?

  收藏馆后面有条十尺宽的小道,与其说是一条正规的路,倒不如说是建筑物之间的豁口。这座径直建在收藏馆
后面的高大畸形建筑是正方形的,至少有十二层高,再往上则尚未完工;木质的骨架穿插着半成的地板,赫然指向
灰暗的天空。

  砖头垒到了第三层便嘎然而止,以上的楼层全都没有墙壁。它比收藏馆基座的屋檐稍高。

  塔普估量了一下,计算着两栋建筑间的距离,然后对自己点点头。他可以跳这么远。

  他冲向砖楼,手指插入到砖缝中,迅速蹿了上去。

  速度比他预计的要慢,因为这座房子虽然仍屹立不到,但材料已经历经风吹日晒,年代久远,而且泥浆砖块在
印记城无情的酸雨下已经松散。很多地方都极软,墙壁在塔普手下崩碎成灰。

  然而塔普这辈子爬过很多墙,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他被迫减速,但仍坚定地向上攀登,这儿沿着左边,那则后
退另觅它路,同时在前行中保持了良好的平衡。

  最后几尺难到了极点。墙壁更光滑,以至于无从下手。砌墙的材料跟下面的不同;似乎是更加稳定结实,却不
止一次大块的从主体上剥落,险些将他砸到遥远的地面。塔普也不知道哪块承受得住他的体重。他小心翼翼地往上
爬,渐渐地靠近三楼的窗户了。

  他右手所抓的砖头碎成粉末时,左手指头刚够到上面的边缘,使得他一只手吊在了那里。

  他惊慌地轻呼一声,手脚乱舞着,用空着的那只手胡乱地去扒下手处。但是他挥出的手指触到的只是光滑的表
面;没有任何器具。更糟糕的是,他抓的边缘在打滑,松动的砖头在他的手指下流出细纱。

  他再次尖叫,突然间滑落了。

  “抓住了!”

  当他跌落向半空时,一只粗鲁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握的是那么得使劲,弄得塔普又一次尖叫起来,然后便
被拉回到一个开口中。

  一个塔普所见过最高大的男人提着他。他站立时至少有八尺高,肌肉扎结,长着个光脑壳。“喔,我们在这儿
弄到了什么?”他毫不迟疑地将塔普提起,审视着他。他的一只眼睛是死白色,像是瞎了。他偏着脑袋,似乎用好
眼来把塔普看得清楚些。

  “看来你是捉住了条小鱼,格拉夫,”另一个人漠不关心地评论道。“噪音就是从这儿来的,嗯?他爬到房子
这面干什么?”第二个人比头一个瘦小的多,比一般人还矮,始终是愁眉苦脸的,牙上还有个豁。如同头一个人,
他穿了件淡红色的皮甲,虽然陈旧但形状完好,尽管胸口和肩膀上没有标记或徽章,但看得出是制服。与第一个人
不同的是,他脖子上挂着护身符般的银坠。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拨弄着它。

  “的确,是他,”大个子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号坎德人?”

  新来者看看他。“也许吧。我倒宁愿把他看成迷路的小鬼。”

  “我们该怎么做?扔回到外面?”

  豁牙严厉地看了他的大个子同伙一眼。“那是屁话, 格拉夫。你如今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立过誓和所有的
程序。我们做事不能这么马虎,绝对不能。我们用正确的方法做事,那才是和谐会的方法。我去问伊劳瑞,毕竟他
作主,知道该怎么做。很可能这个过路骑士得被带过去问话。”

  和谐会,他的心因这个词而沉了下去。顽固者,他心想。假使他们把他扔回外面,运气或许还会更好些。这个
团体遍布整个印记城,是塔普最不喜欢的组织。他听说过有人被突然带去问话的恐怖故事,那些人就此失踪。

  他依然被提在半空中。“放我下来,”他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命令。“立刻放我下来。”

  大个子打量了他一下。“它说话了,”他观察着,并没有执行。

  “是吗?不理它。”豁牙已经转了过去。“阁下!”他冲着阴暗的房子里面喊道。“到这里来,阁下!我们发
现了点东西,我们发现的!”

  “放我下来,”塔普再次坚持说。

  大个子把手缩回来,猛然间给了他一巴掌。

  那是轻轻一击--简直算不上掴--但这个人极为强壮,让塔普两耳嗡鸣。他看了一会儿星星,然后一切逐渐
重新聚焦。

  另外三个人从阴暗的房子内部走了出来。他们全部装备着与先前两人相同的熟甲制服,不过领头的引起了塔普
的注意。一个又高又老的男人,露着发迹和头发,他表情僵硬,步伐呆板。两个人站在他身侧,很明显他是头儿。


  “这是什么?”他怀疑地看着他问。“一个小孩?”

  “发现他在爬墙,阁下,”豁牙说。“无论如何,格拉夫抓住了。”

  “嗯,我想知道一个正经人在废墟里有什么要紧事。”

  塔普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如果他编不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就会被拖去问话。“我只是想--”他开口道,但
大个子又给了他一下子。

  “安静点,小东西,”豁牙说。“伊劳瑞说话的时候,你听着。”

  “毫无疑问。这是个满嘴瞎话的小鬼头,”老人说,“我是个实在人,容易被误导。”他想了一会儿。“今天
我们完事了,”他最后说。“带着这个小家伙,格莱夫。和谐会审问者会得到他的口供,我也会知道缘由。”

  “带上他?”大个子问。“您的意思是用什么装呢?”

  “你有个口袋,”头儿说。“把这小家伙放进去,我们会带他去审讯。”

*************

  长袍男子沉默了许久。他在王座上微微前倾,俯视着奎迪从背包拎出来的最后一件物品。那是一个金质的茶壶
样东西,尽管奎迪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它被做的像只丰满的天鹅,上面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以及他不认识的优
雅字迹。

  “不行,”时间守护着最后说。“它激不起我的兴趣。下一个。”

  奎迪因挫折叹了口气,把背包举了起来。“没有下一个了,那是我们全部的。”他对着厚地毯上成列的珍器饰
品打了个手势。“你挨个拒绝了每一个。我们这里没有一件你愿意交换的?我用它们全部来交换手镯。它只是个微
不足道的宝贝吧?这个手镯我们只需要用一下子--用完了就会还的。”

  “手镯是我的战利品,这些饰品不是。不过你可能有别的东西引得起我的兴趣。下一个。”

  奎迪要了摇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其它的了。就这些,要么就没有。”

  长袍男子眉毛一挑。“你没有其它的了?没有你的战果?没有你所敬畏的东西?”

  奎迪回视了布瑞娜一眼。她跟他一样迷惑。“不。”他最后答道。“这是我们所有的物品。”

  “我注意到你背了把武器,圣武士。似乎做工精良。”

  一阵寂静。

  奎迪后退了一步。“我的、我的武器?”他问,瞥了一眼肩膀上探出的泰利森沙剑柄。

  守护着缓缓点头。“你的剑。它是能引起我兴趣的物品。如果你把它放在地板上,或许我会动心拿手镯来和你
换。”

  奎迪摇了摇头。“绝对不行。它是被委托给我的,我不拥有它。甚至我不--”

  “我们的追寻很重要,”布瑞娜突然打断道。“可能比你的手镯重要的多。不过也许我们能达成某种交易--


  “安静,提夫林,”长袍男子说。“这跟你无关。如果圣武士不拥有他的剑,我们不会有交易。手镯是我的,
价不行我不会让出手的。”

  布瑞娜瞥了一眼奎迪。“也许在我们的追寻结束后,圣武士能够申请得到这把剑。”

  奎迪眼一眯。“你什么意思?”他不解地问。

  她转向守护者。“这样的话,在追寻结束后你就到手了。不只是他的剑,还有手镯。你将会丰富你的收藏馆。


  “你在说什么?”奎迪惊讶地问,感觉被出卖了。“我不会得到泰利森沙。你当然清楚那一点。”

  “你不必这样,”她回答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在说你的剑。你所说得在家乡打仗用
的那把。这个日尔曼尼问你要剑。当然要承诺你的那把。他要它,我想你应该给它。”

  他恍然大悟。她让他设个骗局。长袍男子要的是他的剑。泰利森沙不是他的,但他可以承诺自己的剑--他留
在家乡先知那里的一把--来代替。文字游戏。

  守护者认真起来。他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有趣的提议。一位被履行誓言所束缚的圣武士,应该会给的。真
想知道他会交出它吗?我要求立誓,他的追寻完成后,不但要归还阿米萨手镯,还要把它的剑让给我,陈列在我的
收藏馆。”

  奎迪还在思索。说几句话容易得很,尤其是照这个日尔曼尼所说的去发誓。那甚至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谎言。奎
迪将来只不过交出自己的剑而已,神器毫无危险。实际上这个生物……这个日尔曼尼将一无所得。日尔曼尼已经讲
了,帮他们是随他兴趣,他还是可以拒绝借给他们手镯的。

  在这种情况下,发一个合乎情理的假誓很容易。

  但它仍然是诈骗。一个谎言,在本质上。

  奎迪厌恶地摇了摇头。“不,”他最后说。“我不干这种交易。因为是诈骗。这个,”--他摸到泰利森沙的
剑柄--“不是给我的。我的剑不是这把,说得明白一点,比这把差得远了,只是把普通的武器而已。我要是承诺
我的剑--要是你有意的话,当然可以拿到--却不会是这把武器。”

  一阵悸动的沉寂。布瑞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说,”长袍男子最后说。“你不愿欺骗我,甚至是为了一己私利。”

  “谎言决不会服务于正当的目的,”奎迪说。

  长袍男子微微耸了耸肩。“这种观点有道理,虽然我并不认同。”

  奎迪叹了口气。“瞧,我们需要手镯。如果你不换它,也许我们可以找些活来支付。”

  长袍男子摇了摇头。“你发个誓,圣武士。同一个誓言你片刻前拒绝了。作为回应,我提供给你一个拿到阿米
萨手镯的机会。”

  奎迪困惑了。“什么誓言?我跟你说过了,不会给你泰利森沙的。它不是我的,给不成。”

  “不是你的神器,圣武士。你的剑,我一开始向你要的那把。”

  “我的剑?”奎迪问道,险些失衡。“可是我给你说了,我的剑是把普通武器,做工倒是精良,不过不像你的
收藏馆里那样的强力物品。”

  “我们应该看到,”长袍男子说。“时间守护者按自己的喜好行事。你的追寻完成后应该放弃你的剑,否则我
们之间就没有交易。”

  “可是,”奎迪再次摇了摇头。“连这个我都保证不了。我的剑在家乡,就算在追寻中活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怎么回去。”

  “这个我同样知晓,影响很小。我知道你的家乡,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抵达那里。”

  奎迪仍然搞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去呢,如果我的剑对你如此重要?为什么要等到我的追寻结束?”

  “不要询问我的做法,凡人。时间守护者不征求你的见解,愚蠢之极的问题。你立誓吗?”

  奎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迷惑不解。布瑞娜用手肘捣了捣他。

  “我立誓,”他最后说,“我的追寻结束后,万一能够返回家乡,就把我的剑给你。在神面前,我发誓这么做
,如果你尽自己交易的义务,并且允许我们带着阿米萨手镯离开的话。”

  在第一时间里,长袍那男子的银唇边荡漾着一丝最轻微的笑意。“非常好,我们的交易得到了圣武士誓约的保
证。”他再次挥手,将右手抬高,指头比划着神秘的符号。“阿米萨手镯。”

  当沉重的石块移动时,传来了一阵低沉刺耳的咕噜声,奎迪将信将疑地看到,日尔曼尼右肩后的墙壁动了。

  光滑的墙壁上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越来越宽。随着口子的增大,逐渐响起了一股奇特的激流声。那边是一间黑
乎乎的屋子,仅有安置在高墙上的数根火把照耀着。

  过了一会儿,隆隆声停止了,口子也拓得十分宽敞。激流声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大,这时候奎迪看出来是怎
么回事了。

  他以前从没见过那种屋子。即使是在昏暗隐晦的火光下,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瞧不见天花板,只有一个无边
的粗岩深窖,在潮气下闪闪反光。中间凸起一个台子,足有二十尺高,一道持续不断的瀑布从中涌出,直泻到地板
上,汇成的水池与他所站的房间地板在同一平面上。无法看见那深水中有什么东西。水流的何去何从全然是个谜-
-它仿佛是靠魔法从岩壁的束缚中冲出来的。

  火把都安在窖墙的高处,包括凸起平台两边一对三脚架上的,全都在奔腾的水流上方。这个台有四尺高,由光
滑的黑石制成。从这个角度不可能看到那上面搁着什么。

  “这是什么?”奎迪惊讶地问。

  “手镯在台子上,”守护者说。“你拿得到它,就是你的。”

  “你想让我去那里,然后爬上瀑布拿它?”

  “通常是这种方法,”日尔曼尼回答。

  “那不是我们的协议!”布瑞娜抗议道。“你说如果圣武士向你发誓,就给我们手镯。他照做了,那就给我们
手镯。”

  守护着摇了摇头。“我承诺给他机会拿到它,这并不是一回事。它在那里;假如他能拿到,就给它。”

  奎迪向入口走了几步。水流在他所站的屋子与另一边的房间交界处拍打泼溅。

  瀑布并非完整无缺。他可以看到高起平台的岩块有四五处暴露了出来,看上去崎岖不平,极为好攀。

  “我能拿到它,”他想了想说。

  布瑞娜跟到他身边。“你会游泳吗,伙计?”她用盖过水流的声音问。

  奎迪看看她。“不用担心;我是个游泳好手。反正这没多远,也许至多三十码。”

  她摇摇头。“我觉得有危险。那里不止日尔曼尼告诉我们的。”

  奎迪回头看着他。长袍男子仍然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别猜疑了。还是速战速决吧,到这个地步
,我们可不能放弃。”

  他褪下背包,脱掉斗篷,接着去掉了靴子,扯下了衬衫。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理所当然从背上解下了泰利森沙
,但是递衬衫给布瑞娜的时,她用力将巨剑推回给他。

  “你随身带着。可能你爬的时候会有点碍事,不过我不信任这个日尔曼尼。”

  奎迪点点头,把剑系回到赤裸的后背。他轻轻一跳,跃进池中。

  他站的地方有半身高。光脚下的地面坚硬不平。“不太深,”他说着,在冷水中打了个寒颤。“至少这里不深
。”

  他向前滑出数步,立刻发觉池子中央陡然深不可测,不过其它部分还保持同样的深浅。考虑到沿着边走要好过
直穿过去,他掉头向右。

  他刚到达瀑布最近的一端,忽然站住了,在惊诧中凝视着环绕他的水流。

  “怎么了?”布瑞娜喊道。

  奎迪摇了摇头,没抬眼看她。他回手抓住泰利森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蹭到了我的腿。可能是水流吧,但-
-提尔神佑!”

  某种看不见的强大力量毫无征兆地突然激起水花,将奎迪拖向池子中间。他大叫着拍击,转瞬间便被淹没了,
消失在污浊的深水中。

*************

  大个子还在笨手笨脚地提着塔普。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试图去拿塞在皮带后面什么东西。他为此挣扎了一会
儿,想同时抓着男孩,塔普则是无精打采地看着。

  他咕噜一声,翻出了要找的东西。他扯出一块厚重的、叠在一起的粗布,试着单手把它抖开。

  塔普观察了好一会儿,一直在等这个大个子没把全部精力聚在他身上的时机。如今这个时刻来了;大个子在试
图甩开这块布的时候,他的脸全神贯注地扭曲在愤怒中。

  塔普突然翻转过来,使劲挣脱这人的掌握,用力地往外挣。同时他竭尽所能地伸脚踢出,正中大个子的左胫骨


  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能不能摆脱这人的铁爪,正担惊受怕。然而,一阵痛苦地扭抓后,他突然脱身了,跌坐
在了地上。

  “哎哟!”大个子惊叫道。“小鬼头逃掉了!”

  塔普的屁股就这么随随便便落到了地上,不过在其他的顽固者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跳起来疾奔了。他蹦过老
人和两个年轻的顽固者,当他冲向建筑物阴暗的角落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衬衫,他被拉到了空中。

  抓住他的那个人毫不客气地把他摔到地上,他觉得那一击要把他砸个支离破碎。他星星了一会儿,才逐渐地恢
复视线。

  豁牙在他上方,满嘴的口臭喷到他脸上。“抓住了,你个小不点。想让我追,嗯?我们瞧瞧看。”

  说着,他站了起来,猛地一拽塔普的后领,将他拉回到另几个顽固者处。

  塔普的衣领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在粗糙的砖地上拖得简直要窒息了。他尽力翻转过
来,半跪半立地蹒跚而行,试图跟上豁牙,而对方比他追赶的速度还要快。他总算是呼吸顺畅了。

  “你他妈个小混蛋,”豁牙说着,随意用另一只手扇了他几巴掌。“站住吧。这里的笼城居民交了大笔税款来
避免你们这种人骚扰。”

  其他的顽固者站在不远处。老人看上去厌倦恼怒。大个子正发愁是应该上前帮忙还是退后避免被注意,要知道
是他弄掉男孩的。

  老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喔,你在等什么,白痴?要让卡夫德干你的活吗?”

  大个子大步上前,抖开他手中的那块布。塔普看出它是个麻布袋子,做得相当结实。

  一只粗壮的手抓住塔普的前襟,大个子将他置于身前。“我抓住他了,卡夫德。”他摇了摇塔普,好像是在证
明。

  豁牙笑了。“你的意思说你现在抓住他了。把他装进袋子才算是。”

  大个子耳朵红了。

  “也许你这回要想方设法看着他,”老人不以为然地说,“别还不如一只狗杂种。”

  大个子有些窘迫。“呃,对不起,阁下。”

  不过老人已经转过去了。“命名者真他妈是个混球。他们的利用价值还不如惹得麻烦多。”

  大个子的脸在其他顽固者的注视下因尴尬而红了。他打量着晃晃塔普。“你是个小滑头,对不对?”他说道。
“好吧,装进袋子你再走,我们瞧瞧谁还能让格拉夫干蠢事。”

  他把塔普脸朝下扔进粗布麻袋,弄得塔普在空中头昏眼花。里面又糙又热,闻起来像是不久前死过什么东西,
最糟糕的是,滑到底部后他难以动弹。他的左胳膊被身子压住了,够不着他的匕首,真是谢天谢地,顽固者没把它
拿走。

  “少乱动,”大个子警告道,像是强调似的将袋子砸到最近的石墙上。

  塔普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下尖叫起来,他的肩膀火辣辣地疼。然而这一击略微改变了他的姿势,现在他抓住匕
首了。

  大个子这边,则是甩完墙后小心地注视了麻袋一会儿。蠕动停止了。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是不是把男孩弄死了,
毫不在意地把袋子甩向肩膀。

  随着一阵撕裂声,麻袋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使得大个子踉跄了一下。

  大个子将袋子甩到最高点的时候,塔普划开了袋子底部,顺势飞出了麻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跳起来飞奔。
他所处的这一层边缘仅在前方十尺。那一头,即是时间守护者之塔。

  大个子急忙转过身。“嗨!”

*************

  奎迪的肺在燃烧。这个生物抓他时太唐突了,他被拖进水中之前还没来得及多做呼吸。当他搏击的时候,强烈
地意识到他每一刻的翻滚挣扎都会耗尽更多的空气。

  镇静,他拼命地想,一定要镇静!

  他陷入到闪着昏暗诡异光线的下层界域。头顶上的水面若隐若现,可惜的是紧紧距离几尺,但却随着那个生物
将他猛往下拉,是越来越远。仅有的光线来自上面,火把光在涟漪的水面摇曳不定。

  奎迪看不太清抓他的生物。模糊的光线下,它在水中挥打着数条畸形的黑触手。其中一条缠住了他的腿,相触
之下似乎是金属,上面的脊突扎进了他的皮肤。某种实质性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小腿,传来阵阵刺痛。奎迪已经看到
肌肉被抓处冒出了鲜血。

  他回手够到泰利森沙的剑柄,拔剑出鞘。

  但是与此同时,那个生物势不可挡地把他朝上扔去,穿过激烈的水流,直至接近水面,突击破除了他的防护。
他手中的剑被急流冲掉,跌入到黑漆漆深水中。当它掉落时,他拼命地伸手去抓,可它已经掉了下去,他的手指什
么都没碰到。

  水面仅距几寸时,那个生物突然反扯,奎迪顿时再次被拉回到漆黑的深水中。

  砰地一声,他摔倒了岩底,残存的空气也从他嘴边溜走,激起一连串的泡沫。仅仅片刻间,他就被这一击砸得
头昏眼花。他的左腿在爪握下火辣辣的疼。接着,他的眼睛因上方突然的闪光一亮。是泰利森沙,离他所躺的地方
不过数尺。

  当他抓向它时,那个生物又把他猛提了上去。

  盯住它,在他这么心想的时候,正在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向上方冲去,激流模糊了他的视线。这该死的东西意图
在岩石上砸死他。如果它再这么--

  他又一次朝下冲刺,无助地舞动着双臂来抵抗那个生物强大的下拉力。

  砰!

  这次大力攻击让他右肩着地。这下可够呛,随着锁骨的剧痛,他的手指在痉挛。此时他的腿也定然受伤了;那
个生物的猛烈摇晃简直要撕碎它。

  但是他在被来回投掷的时候,也设法盯着泰利森沙。幸运的是,他落到了它附近。假如他动作够快。

  可他离得较近的右手确实受了伤,疼痛无比毫无反应。他慢慢地挪过去,然后在剧痛中,手指握住了剑柄。

  那个生物又是一提,奎迪第三次被拉离底部。这把剑很重,不过他用尽每一份意志力去握紧它。他不知道到底
能起的上什么用;在水里,而且还是伤臂,他几乎不奢望伤得了它。也许,要是他幸运,这个生物把他拉到距它身
体够近的地方,使他得以插进它的眼睛。

  如果它有眼睛的话。如果他没有先呼光气而死的话。

  他已经开始感觉缺氧了。疼痛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麻木感,让他的动作更加迟钝了。

  他得做些什么,他出手了。

  受伤的胳膊挥出了无力的攻击,在水中尤为缓慢。他简直没力气举起它,剑尖落下来,击在那个生物的爪子上
,奎迪怀疑假如对方是个普通人类,他的力气够不够割伤他的皮肤。

  它就像刺空气一样贯穿了那个生物的触手,其爪子反射性地松开了。

  对那个生物的效果立即出现了。受伤的触角缩回到黑暗中,胡乱喷射出有毒的绿色血雾,奎迪看到那生物庞大
的黑影在水中翻腾。

  他感觉到一股能量波自握柄处涌来;剑中魔法在恢复他的生命力。他的碎骨重新组合,小腿和肩膀的疼痛随之
痊愈。浑身伤愈后充满了活力,并且行动自如。

  他并不在乎。他不顾一切地寻求空气。现在他离水面只剩几尺了。

  他冲刺,舞动,手脚乱挥。

  终于在一阵大水花中突破了水面,他气喘吁吁地咳嗽不止。

  空气?流经他肺部的空气是多么的美妙啊,他欢欣地吞食它,险些噎着。

  他狼吞虎咽,仿佛那意味着生命的心跳,他逐渐开始注意自己周遭地情况。布瑞娜正在朝他喊叫。

  “奎迪!奎迪!你还好吗?回答我!那是什么?它在哪儿?你还好吗?奎迪!”

  他向她望去。“巨蜘蛛样的东西,”他急声说。“像是金属制成的。”他感觉到深水下的激流,冲击着他的腿
,将他的注意力引回到身后的水面。他意识到那个该死的东西正在盘旋,伺机再来次攻击。

  “怎么啦?”布瑞娜伸直了脖子担心地问。“你看得见它吗?我看不见;水太黑了。”

  问题就在这里。水太黑了。从表面看去,一片漆黑。奎迪朝一边的墙壁游了一段距离,碰到了粗糙的岩石,让
自己脱离水中,同时持剑在位。

  在他从水中脱离,暴露出身体时,布瑞娜感到一阵颤栗。他的腿上全是血,肩膀以及上半身也是。“你受了伤
!”她惊叫道。“我来了!”

  “不!”他叫道。“待在那儿!没看起来那么糟糕。呆回去,睁开你的眼睛!我需要你站在那里。”

  “那样可不公平,”她身边的长袍男子说。

  布瑞娜惊讶得看着他。她没有听到他的靠近,不过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是什么东西在汹涌的水中制住了奎迪上
面。此刻他站在她身边的洞口边缘,饶有兴趣但却寡言少语地注视着那边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他那边是什么东西
?”她则问道。“你的一只怪兽宠物?你知道的清清楚楚,还让他进去!”

  “正像你说的,”他回答说。“我的一个宠物。尽管也许是只难控制的。”

  “你根本没提醒过我们!”她用手指着他谴责道。“他险些被杀!”

  “是有可能。那样见的就是尸体。如此一来,我会让我的宠物捡回他的剑,还会将它置于我的收藏馆。我只答
应给他机会去拿。我不会更改我的承诺,也不会允许你去帮忙。”

  “我要去!”她发怒了,开始上前--

  在她离地之前,一双金色的大手把她抓了回去。

  她尖叫着挣扎,但是金巨人稳稳的握住了她。跟它的主人一样,它接近时悄无声息。

  它把她摁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腹部,紧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她依然在尖叫不已。

  长袍男子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金甲巨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的叫声已经引起了奎迪的注意。“放开她!”他挥舞着泰利森沙愤怒地喊道。“松开她!”

  “喔,喔,圣武士,”他说。“你又有麻烦了。”

  随着一阵飞溅,水池中爆出一只巨大的生物,直朝奎迪所处的位子冲来。

*************

  塔普急奔向那个口子,那边是阳光普照。他听到后面顽固者们的叫声,然后他们追了过来,不过他注意到相距
十分远。

  他的思绪在急速运转。从这边看起来他足以跳过这豁口。从这边看来其高度上的差异将会让他穿过去。从这边
看来……

  然而此时他正在急速奔跑之中,没有估算距离来看要跳多远。不那么估距的话,他会直从三层半楼上掉下去的
。着陆时将摔得他半死不活。最后他们会追上她。

  不能停,没有犹豫的余地,没时间--

  他抵达边缘,跃到了空中。

  他在空中暂驻了一下,那段距离似乎更远了。

  随后他翻滚旋转着落下来,重新稳住了脚步,站在了时间守护者之塔那大理石制成的平坦坚固表面。他气喘吁
吁地回头望去。

  看见两个顽固者士兵越过了豁口。

  该死的和谐会死脑筋!他心想。决不能停下来。

  他转过身来,朝屋顶逃去。

  他听到了身后第一个顽固者落下的哗啦声。他没有停下来去看,不过那个士兵落地技术并不差劲,因为塔普听
到了他的吼声。“嘿,你个小不点!你又想让我追,是不是?我会扒了你的皮!”

  是那个豁牙男人。在他被砸向墙壁之前,塔普第一次逃跑时揪住他的那个人。

  刚才他撕破麻袋时,没空注意自己有多疼。现在则影响到他了。他身子的一侧如同烈火焚烧--他可能断了一
两根肋骨--这几乎耗尽了他的能量,使得他喘不过起来。

  然而,那还不是最糟糕的。守护者之塔就那么大,他正在塔顶上跑。

  他已经看得见边缘了,那边是宽敞的路面。这里离地面还有两层高,这么下去就算侥幸存活,也几乎不可能毫
发无伤。

  他回头一瞥,看见豁牙正在逼近。塔顶空荡荡的,无处可藏,也没有什么能阻缓那个成年人。而且他后面还有
两个顽固者士兵。看上去他们的脸色并不友善。

  塔普迅速向幸运之神布蓝多巴利斯祈祷(大约他自己清楚:他对神祉什么的并不虔诚),随后便看准下面的街
道,跃下了塔顶。

*************

  它是梦魇的化身。

  奎迪是对的:它是由某种黑色的金属制成的巨蜘蛛样的东西。虽然很难估计它的大小,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淌
着口水的下颚足以将一个人一分为二。它长的不是复眼,而是一个炽热的红球,里面散发出怒意与电能的闪光。它
的前肢顶端带有利剑般的倒刺,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周围的水随着它咆哮向前而沸腾不止,它胡乱地向下戳,想要以这闪电式的攻击肢解奎迪。

  奎迪则是紧贴岩石,试图单手拒敌。以他所处的劣势,他简直不可能抵挡那个生物眩目繁多的爪击。

  然而泰利森沙仿佛活了一般,前后腾挪,躲闪格避,将奎迪护于其后。那生物的爪子一碰到剑刃,就激起一阵
闪光,同时那生物像是被蜇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愤怒地发出受挫的咆哮。它的叫喊犹如金属的撕裂声,前肢剑伤
处冒着烟气,变得迟钝,还有些弯折。

  它闭上红眼睛,然后出人意料地一头撞了过来。

  它咆哮着,火焰突然从红眼中放射出来,倾盆大雨般落向奎迪所站之处。

  布瑞娜在那股意想不到的声光中缩了一下,甚至在她那里都能感觉那股热气。

  奎迪只不过是举起了他的剑,巨浪般的火焰在距剑尖仅几寸处被阻后,卷成旋涡状,直接被吸进剑刃中,使他
毫发无伤,坠向他周围的瀑布也在突然间化成了水汽。他感觉到火焰的威力转化成了一种实质性的能量,涌进了体
内,让他信心倍增。

  “华丽的武器,”长袍男子看着说。布瑞娜认为自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非分之想。

  这个蜘蛛生物又一次尖叫,翻了翻眼睛,向后退去。随着一阵嘘声,它忽然潜进乌黑的水中,只留下它激起的
浪花。

  奎迪朝脚下看去,满怀期望地等它再次出现。

  时间在流逝,他抬起头来,看见长袍男子冷漠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恼怒地眯了起来。“那是什么东西?机器
恶魔?”

  长袍男子的声音并非响亮刺耳,但却盖过了瀑布声,听得清清楚楚。“不错。那是恶魔王子格拉兹特亲自送的
礼物。虽然作为我的宠物,它并不好驾驭。不过制作工艺真是不可思议。”

  奎迪仔细检查黑色的水流。“它还没有撤退。”

  长袍男子摇了摇头。“我估计它肯定不会。正如你所预料的,它是个工艺品;一个人造物。不知道害怕或者疼
痛。它会想方设法毁灭你。”

  奎迪瞥见金甲像正抓着布瑞娜。“松开她,”他说。

  “我们来让这事更有趣些。我给你个时限,就说五分钟吧。如果你不能把手镯从房里拿出来,我就给我的宠物
下命令,压碎她这条命。”

  奎迪的眼中燃起了怒火。“松开她!”他用剑指着吼道。

  长袍男子伸出手,掌心向上,然后一个沙漏在上面物质化。那里面只有一点点沙子,已经开始飞快地往玻璃瓶
底部渗透。“时间与你对抗,”他咏吟道。

  奎迪开始咒骂了一句,然后便停住了。那只会浪费时间。他略微移动了一下身形。上面岩石落下的水滴溅在他
肩膀上,使他因早先略治的伤痛而发颤。

  这里很好爬,他心想,平台不远了。但是一旦我扭过去攀登,那个生物就会趁我毫无防备时在背后袭击。

  他试图看穿黑漆漆的深水处,可那里毫无光亮。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时想到扔根火把下去照亮水面,随后便放弃了这个主意。他爬的时候不能没有火把,而且那样做也毫无益
处。他只能把火把丢到水面,他要照亮的东西在那下面。

  如果我潜下去的时候能有光……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泰利森沙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来。

  “当然,”奎迪说。“我简直忘了这事了。”

  “华丽,”时间守护者说道。

  奎迪朝水中弯下腰,将剑浸入。它所流泻出的光芒遍布水中,照亮了岩石的轮状底部,甚至蔓延到池子中央裂
缝深渊的一段距离。

  没有那只蜘蛛的任何迹像。

  奎迪眯起眼睛。“我的老天,它跑哪儿了?”他咕哝道。

  一开始他以为它可能蜷缩在岩石另一侧,隐藏自己以伺机而动。不过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可以清楚
地看到那边的岩石地板轮廓;是不足以藏下那么大的东西的。它一定在泰利森沙的光线所不能及深渊处。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它会放弃这场战斗。

  奎迪犹豫不决了。爬还是不爬?他不能顺畅地游到池子底部的洞中去把那个生物找出来。但如果他转过身,就
会将自己暴露于它的后方攻击下。他瞥了一眼时间守护者所站的地方。布瑞娜仍然在金甲像的手中徒劳地扭动着,
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流失了差不多一半了。毫无疑问长袍男子会履行他的恐吓。

  奎迪打定了主意。他开始转身攀登。

  这时身后一阵颤动。那里,瀑布顶上,是那个蜘蛛。

  当他转过身时,它疾冲了过来,一根利刃刺进了他的腹部,穿过了他的身体,尖端从他后背露了出来。

  奎迪痛声大叫的同时,被拉出水面挑上礁岩。其它的腿在他被拉上前后收拢起来,群刃闪闪发光。

  伴随着愤怒与极度的痛苦,他被串在蜘蛛物的腿上,拉向自己的末日。奎迪怒吼了。

  他将泰利森沙舞出一道弧线,削断了穿透他胸膛的蜘蛛腿,自己跌落回到浅水处的岩石上。

  那蜘蛛连声尖叫,缩回它的伤腿,但是伸出了剩下的好腿。在一次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中就显出了三把利刃。


  奎迪蹒跚几步,再次愤怒地大吼。泰利森沙顺次攻击每一个利刃,将那个金属蜘蛛所有攻击过来的肢体斩干切
净成了碎片。

  那个蜘蛛则是在痛苦和恐惧中眨了眨眼睛(也许是吧?谁能说这个奇异的脑子中想过些什么呢?),接着后退
数步。

  奎迪起步上前,泰利森沙举得高高的,闪耀着强光。他用一只手将蜘蛛爪/利刃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当他这么
做的时候,痛苦地叫了起来。血污和内脏从严重的伤口中涌出。

  长剑伸出一次,又一次,大块的金属腿被斩碎了。

  那个蜘蛛似乎惊惶失措了。它想逃离奎迪,但是圣武士挡住了它的路。它现在已无路可退。

  最后它用残腿站起身,然后冲过来,妄图用自己庞大的金属身体压碎他。

  奎迪严阵以待,剑刃高举。

  它笨重地冲向他,黑漆漆的身躯让灯火黯然失色。一道水墙汹涌起来。有那么一阵子,布瑞娜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阵阵爆炸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房间,随后归于平静,只剩下面前的那道瀑布。

  很明显时间守护者看到了,甚至是在那样的黑暗中。“华丽的武器,”他喃喃地说。

  然后是一道独光照耀开来。泰利森沙,被高高举起。奎迪站在它下面。他周围全是劈碎的巨大扭曲金属碎片。
几乎认不出是那个蜘蛛,它已经无法动弹了。

  奎迪依然在喘息,真奇怪他竟然没死。那生物给他的伤口是致命的;拳头大小的洞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向下一看,看到那里有血,但伤口已然消失。一块参差不齐的伤疤结在上面。他惊奇地凝视着那柄剑。又一
次奇迹,他茫然地记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已经发生过这么多次,他简直开始习以为常了。

  “干得好,”长袍男子说,“还没完成,圣武士。时间依旧跟你对抗。”

  奎迪恼怒地瞪着他,看到沙漏中仅存沙子在盘旋下落。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黑平台,取过上面的手镯,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拿到它了,你个混蛋,”他说。“现在:松开她!”

*************

  肾上腺激素在塔普体内奔流,他觉得心脏飞进了嗓子眼。

  片刻间,下方的街道是他唯一看见的东西,他在紊乱的空气中眩晕地下坠,手臂舞个不停。

  他落地了吗?

  栽进了一大堆装满柔软温暖的极乐境干草中。

  在跳离塔顶边缘的最后一刻,他已经瞥见一辆重载大车正在经过,不过当时他并没把握具备足够的冲力。

  这次着落不甚完美;他的胫骨磕到了大车高耸的木板,他的腿在悸痛。但是他完好存活了下来,这比他五秒钟
前预计的要好得多。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他所躺之处前方的驾座。那个位子比较低,只能看到车夫的肩膀和后脑勺。即使那人留意到
了不请自来的乘客,也没有任何表示。塔普瞧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后面看来,像是个人类,狮鬃般乱糟糟的头发
披在他肩上。他用长鞭抽在半打特壮公牛身上,催促着它们的前进。

  塔普因擦伤、撞伤和突来的剧痛而呻吟起来(也许他刚刚注意到这些),他缩紧干草中,喘气不止。

  他听到一声咒骂,感觉到周围的稻草随着一个人的冲撞而晃动了。

  该死的顽固者!他疲惫地想。决不能停止!

  是那个豁牙。他所落之地离塔普仅仅几尺远,不过脸是朝着别处的。

  另一个顽固者士兵跳得歪,距车尾没几尺,他笨拙地摔个仰巴叉,脑袋磕在一侧的木板上。他厉声咒骂着,一
边揉他的头,一边试图站起来。

  下一个顽固者从守护者塔顶跳下时发出压抑的尖叫声。然而他可不像同伙那样幸运,落到了同一辆车子中第二
个顽固者拿头撞的那个后挡板上。他落下时传来一阵恶心的扎扎声--上半身朝着塔普,下半身拖在车子后面--
顺势就软了。大车随后颠簸了一下,他的身体立刻滑到了后面的街道上。

  在他后面的塔顶上,另外三个顽固者正在缓跑(那里有他们多少人?塔普慵懒地猜想。),但已到了尽头,不
能再前进了,由于离得太远,以至于没希望跃到草垛子中。他们便挤在那里指点观望。

  塔普差点没注意。豁牙正在揉他的手臂膝盖,射向他的目光中混合着得意和怨恨。“你要付出代价的,过街老
鼠!”他咆哮着,去拔自己的剑。

  这些出乎意外的噪音并没有被车夫忽视。他扭了过来,惊讶与愤怒顺次显现在他长满胡须的脸上。“老天哪!


  塔普已经站了起来。他没有逃跑,反而无视起伏不平的脚下,朝豁牙上前两步,竭尽全力向这个起身中的男人
踢去。他坚硬的靴子接触到了这人的脸,惊讶的豁牙痛苦地咕哝一声,往后一歪,他躺下的时候几乎连剑都拿不住
了。

  车夫面朝后站了起来。“下去!你们都给我下去!”他喊道。

  后面的顽固者站稳了脚步。他指着车夫,眼中闪动着怒火。“以和谐会之名,停下这辆货车,蠢货,要不然有
你好果子吃!”

  车夫一抖身后的鞭子,直朝前甩了过来。随着恐怖的噼啪声,他硬生生地抽在了那个顽固者的脸上。那个年轻
的士兵则是本能地用手捂住脸,尖叫着倒了下去。不过他只退了几步,就撞到了车子的后挡板上。他尖叫一声翻下
去消失了,跌落在后面的马路上。

  车夫啐了一口。“那是给你们和协会的!”他怒骂道,然后将目光转向塔普。“这是给你的!”

  塔普往前一扑,鞭子只打到了空气。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抓他的靴子。

  怒目而视的豁牙男人把他从干草上拖过去,然后翻了过来。他高举胳膊,长剑即将致命一击。

  噼啪!

  鞭子又一次挥出,这回攻击对准的是那个豁牙。鞭梢打偏了,在他左耳几寸处破空而过,但也吓得他尖声大叫
,连退数步,放开了塔普的靴子。

  当豁牙男人自后复上时,塔普朝前爬去。

  “这儿,你!”车夫在他靠得够近时,攥住了他的腰带。“这是给过街老鼠的!”

  这人把他猛地从车里拉出来,准备把他扔到大车沉重的轮子下面。然而他没注意驾驶,每一句咒骂和鞭打牛群
都会让它们加快脚步,变得紧张不安。惊慌失措的它们拱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沿着两旁无尽的建筑飞奔。

  货车毫无征兆地往右边一坠,撞在了一侧的房子上。

  它蹭了一段时间,木屑四溅火花纷飞,然后又急拉离那些建筑物。

  车夫松开了塔普,摇摇晃晃地跌回到后面的座位上。

  没被扔到人行道上让大车和建筑碾个粉碎的塔普翻回到了干草中。

  在那期间,豁牙男人站了起来,咒骂个不停。他在干草上摸索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他的剑。

  塔普试图站起来,但是大车再次剧烈倾斜,他又跌回到干草中。

  豁牙男人咒骂着,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一道阴影快速掠过塔普的脸庞。他意识到光线的改变是由于一座低矮的石桥出现在视野中,货车正在途径它下
面。

  豁牙男人吃惊地咕哝一声,然后在大车的全部冲力下被桥的一面撞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他的剑从手中飞出,翻起的脚扫起了稻草,然后他一个筋斗落在了大车的后部,呻吟着流出了鼻
血。

  塔普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碰得不省人事,也没有等着确认。他捂着肚子抬起头来。

  车夫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拾起了他掉在地上的鞭子。前面还有三座低桥,周围散布着零星的几栋洗衣房。

  塔普用眼睛瞄了一下。货车奔的并非很快;牛即使是在兴奋时,也是种慢速牲口,这些大块头的也不例外。如
果他够快……

  他等到那最关键的一刻,然后突然转过身,以一种急速的爆发力冲回到豁牙男人那里。

  恰巧此时第一座桥过来了。他快步上前,尽管离车尾仅有极短的空间,但还是让自己刚好保持在了它面前。他
跑过去够到一个栏杆,紧紧地握住了它。

  豁牙男人坐了起来。

  但他意识到塔普正瞄准他跑来时,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没来得及反应,塔普已经踏上他的胸膛,踩过了他的
肩膀。

  这时桥过去了,货车还照原路走。

  塔普留在了后面,双手抓着栏杆,微微地来回摆动。

  “他妈的!”站在车尾的豁牙男人愤怒地瞪着他。“真他妈的混!”他转过身,在另一座矮桥经过时不得不压
低身子,然后站起来跑上前去。“停下这该死的马车,白痴!”他冲车夫咆哮道。“我要把你的肠子当吊带袜使!


  塔普没力气了,然而从桥到地面很高,因此他顽强地拉上去,翻过了栏杆,最后躺在桥上剧烈的喘气。

  他依然听得见那个豁牙男人的咒骂,不过货车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像。他默默地祷告,多亏幸运守护神,那个
车夫是个讨厌顽固者的棘手角色。

  尽管如此,他了解顽固者。那个豁牙会回来的,还有其他的追兵。呆在这里并不安全。他给他们吃了那样的苦
头,他们肯定会展开地毯式搜索来抓他的。

  他疲倦地站起身。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极为后悔没有听从奎迪的建议。他心烦的是,每一处关节、每一处
淤肿、每一处血口以及所有的伤,此刻都在疼痛不止。

  当他站直了身,注意到有东西挂在他的左靴上。

  一阵银光闪动,那是个锤子样的玩意。

  他忍不住笑了。豁牙的护身符。很明显它缠在了他的靴子上。

  他随即将它解了下来,拿近来看。真正的纯银。

  “真麻烦,”他说着,丢进了自己的口袋。
责任编辑: dexter_yy

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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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共有 8 条评论)

  发表时间 作者 回复
还好 2005-08-10 09:54 am iiskin 0
  发表时间 作者 回复
汗…… 2005-03-08 08:11 am 0
  发表时间 作者 回复
为什么只有18章阿 2005-02-24 23:12 pm 深渊行者 0
  发表时间 作者 回复
写得不错啊,有点《烈 2005-02-24 16:26 pm 深渊行者 0
  发表时间 作者 回复
感觉还不错 2004-11-21 19:04 pm AxBl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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