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为了什么

　　当埃玛赶到骑士鏖战的地方时，她恰好看到之前的防护法术失效。厄培发现自己跟骑士之间的那层护壁忽然消失了，他猿猴一样的面孔上裂开了一个丑陋的笑容，接着，一把电芒剑出现在他的手里。菲斯特同时发觉了这一点，但是他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并没有惊惶失措，即使恶魔有了新的武器，金发的骑士仍然毫无惧色，他躲开恶魔爪子的一击，同时向后跳了一步，再次躲开电芒剑的一次挥砍。当他调整身体，准备再次冲上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的祈祷着。不管那个声音的内容，即使是这个声音本身已经让疲惫不堪的骑士再次充满了力量，因为他知道，埃玛就在他的背后。

　　祈祷一结束，埃玛立刻抽出了自己的钉头锤，她不可能看着菲斯特一个人对抗如此的邪恶。就在她正要上前的那一刻，一只手拉住了她，她大叫一声，正要向后挥出钉头锤的时候，她听到了迪科斯的声音。“不要着急，还不是时候。”她惊讶的转过身，她甚至不知道迪科斯的存在。黑发的盗贼无视她的惊讶，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一个牧师真正的优势，但是我想也许你的法术比你的攻击更能帮助他。”埃玛愣了一下，迪科斯看到了她的犹豫，也明白了她犹豫的原因。“让我来。”盗贼简单的说道，然后向埃玛神秘的笑了一下，接着，他从另一个方向向恶魔的背后跑去，安静的跑去。

　　埃玛被义无反顾的盗贼弄的糊涂起来，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迪科斯有这样的举动，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着，希望找到能够有所帮助的法术，当她无意中摸到口袋中的四瓶药水的时候，她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同时，她也发现了另一件事，原本在那里的权杖，他们从莱拉克神殿带回来的权杖，刚刚不见了。

　　厄培的笑容越来越邪恶了，因为他看到了骑士的攻击开始变的迟缓，虽然每一次攻击的力量变大了，但是他毕竟是人类，弱小的人类，感情的动物。魔域深渊的生物从来无法理解情感这种东西，厄培嘲笑着眼前的对手，用他的电芒剑一次又一次的砍向骑士。

　　菲斯特用自己的家传宝剑挡住了恶魔的攻击，然而剑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电流，让骑士的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骑士连忙一个就地翻滚，躲开了厄培顺势的一击。但当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恶魔的电芒剑再次袭来。连续几次如此的攻击之后，骑士开始疲劳，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要如何才能打败这样强大的敌人，平生第一次，菲斯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突如其来的沮丧和绝望让他甚至没有听到埃玛的再次吟唱。

　　厄培看出了骑士的虚弱，他狞笑着，双手握住那把电芒剑，大力的下劈，菲斯特尽力的向左边跳开，同时试图挡格这次的进攻，然而没有任何普通的生物能够抵挡恶魔的全力一击。电芒剑重重的砸在骑士的宝剑上，狠狠的砍入了骑士的右肩。

　　菲斯特看着电芒剑砍向自己，却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他不知道原因，然而他的确看到了恶魔的惊讶。他来不及多想，一个转身来到了厄培的右侧，趁着恶魔还在惊讶的时候，他同样双手握剑，深深的刺入了塔那魔的腰间。菲斯特一击得手，并没有迟疑，突如其来的胜利激励着他再度迅速的转身，绕向恶魔的背后。这一次，方向的转变让骑士看到了埃玛，倒在地上的埃玛，右肩被一片触目的鲜血染红。那一瞬间，骑士明白了刚才的事情，埃玛用法术把原本砍在自己肩上的一剑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这个事实让菲斯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无以伦比的狂暴控制了他，他象一个失去意识的狂战士一样疯狂的劈砍着，左一剑，右一剑，完全不顾自身，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杀死这个胆敢伤害埃玛的怪物。

　　刚刚绕到恶魔背后的迪科斯被骑士疯狂的攻击惊呆了。不过盗贼只愣了一秒钟，他立刻握紧了刚从埃玛那里摸过来的权杖，他不知道这东西对恶魔有多大的用处，然而他知道他的匕首无法对这个异界生物造成致命的伤害。“不管什么神，保佑我吧。”他毫无敬意的咕哝了一句，向任何可能听到的神明祈求，然后学着尼克的样子，双手握紧那权杖，迅速的冲向厄培，用尽浑身的力气打向恶魔的后背。

　　菲斯特根本没有看到恶魔身后的迪科斯，他只知道机械的一剑接一剑的劈出。然而这样的攻击让他破绽百出，厄培的电芒剑很快的找到了一个破绽，闪着电芒的巨剑呼啸而过，砍在菲斯特的腰间。力量大的让菲斯特横飞了出去。恶魔愤怒的咆哮着，该死的人类，弱小的人类，竟然敢让我如此的疼痛。他跨上一步，准备结束这个骑士的生命。然后，他觉得身后被另一样武器重重的击中。

　　厄培疯狂的转过身，他感到了新击中他的武器的强大，也感到了生命的飞快流逝。他知道自己在物质界的时间已经结束了，等待他的是在地狱深处一百年的放逐。他怒吼着，把全部的怒气释放在造成这一切的人身上，他用全部剩下的力气掷出手中的电芒剑。

　　迪科斯双手紧握着那权杖，他能感受到那权杖击中恶魔时的感觉，仿佛在吸收着厄培的生命力，而事实的确如此。厄培的身形渐渐的模糊，他的实体正在消失，这感觉让盗贼欣喜若狂，也因此，他忘记了防御。而他面对的，是一个拥有一千磅肌肉的恶魔最后扔出的武器。带着闪电光芒的巨剑插入了迪科斯的胸口，巨大的惯性带着盗贼的身躯倒飞了出去，权杖落在了一边，然后，厄培的身形化成了一团黑雾，越来越淡，消失在巴普提斯的城头。

　　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的菲斯特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不！”他绝望的狂喊。他身上的家传铠甲替他挡住了厄培对他造成的一部分伤害，而对埃玛和迪科斯的关心让他忘记了剩下的疼痛。他用剑拄着地，费力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前。

　　当他看到埃玛的时候，美丽的少女牧师依旧倒在地上，那个转移伤害的法术让她代替骑士挨了恶魔的第一击，她本想立刻喝下医疗药水，然而，巨大的伤害和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来不及完成这个动作。菲斯特痛苦的看着埃玛，他宁肯被厄培的武器砍中一千次，也不愿看到埃玛现在的样子。他俯下身，念出圣疗的咒文，试着向帕拉丁祈祷。他不确定在另外的一个时空，是否还能使用自己的圣疗能力，他只有祈祷奇迹的发生，祈祷他的神灵能够听到他的呼喊，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紧紧的抓住埃玛的手，绝望的企盼着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分担一些埃玛的痛苦。突然，他感觉到埃玛的手里仿佛握着什么，他轻轻的掰开了埃玛的手指，发现手里的是一瓶药水。身为一个圣武士，他认出了那是什么——一瓶医疗药水。他不顾一切的打开药瓶，将其中的液体一股脑的倒入了埃玛的口中。“埃玛，”他焦急的呼喊着牧师的名字，“埃玛，醒醒，你不能死。迪科斯还等着你的治疗。”

　　医疗药水的效果让埃玛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菲斯特那混合了鲜血和汗水的脸庞，还有那焦急的表情，原本整齐的金发现在变的凌乱不堪，然而那双杏仁色的眼睛正同平常一样深深的注视着她。

　　“埃玛。”骑士再度轻唤着牧师的名字，盗贼倒下去时的情形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迪科斯……迪科斯也受了伤，快去救他。”埃玛依旧感受的到右肩伤口的疼痛，然而她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剩下的三瓶药水，“快！”她虚弱的说不出更多的字。菲斯特把埃玛轻轻的放回地面，接过她手中的药水，用目前所能的最快速度向盗贼倒下的地方走去。

　　迪科斯静静的躺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变的艰难无比，刚才那剧烈的疼痛仿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然而他的意识却无比的清醒。曾经的冒险经历在他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尼克，自己的最佳搭档，数不清的出生入死让他们成了比兄弟还亲的朋友；科克斯，这个刻薄的法师其实远比他愿意承认的关心其余人，迪科斯知道，法师一直用冷酷的面具来伪装自己；恩妮尔，想到这个美丽的吟游诗人，盗贼的嘴角不由得上扬，她的美丽连自己都有些动心，当然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还有后来结识的新朋友，沉默寡言的精灵游侠，让人同情的少女牧师，还有那个一本正经的圣武士，他想起自己跟菲斯特曾经的冲突，不禁有些好笑，自己居然为了帮他而死，真是讽刺啊，如果科克斯知道了，不晓得又要说出什么刻薄的话了。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用生命去帮助的朋友，看到了他手中的医疗药水，也看到了他写满担忧的表情。骑士扶起盗贼的上半身，想将手里的医疗药水给迪科斯喝下。

　　“不要用那种眼神，不适合你。”盗贼勉力的说着，“留着那药水吧。”坐起来之后让他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儿。他想推开骑士给他喝的药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不知何时变的沉重无比的手臂。

　　“不要问我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盗贼喘了一口气，用他少有的严肃说着。

　　“我知道。”菲斯特紧紧握着手中的医疗药水，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我知道为什么，我的朋友。”他低声说。

　　迪科斯想象往常一样耸耸肩，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他一贯的微笑，“或许吧。”黑发的盗贼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